天色已晚,秦观看看时间,拿脚戳顾依明:“你怎么还不走?”
顾依明微笑:“你不也没走吗。”
这俩人也是奇怪。
秦观人前总端着霸总架子,高冷的要命,偏喜欢挑衅顾依明。
顾依明也是,再温和不过的脾气,却和秦观针锋相对,寸步不让。
秦观炫耀:“今晚我们留下。”
顾依明依旧微笑:“今晚我也留下。”
秦观冷笑,“你只能睡沙发了,书房的床我预定了。”
林嘉乔不解:“你们争什么,不是每次都睡我房间,我睡书房吗。……还是,你俩想一起睡书房?”
书房那张床,说是床,其实更像个贵妃榻。
林嘉乔看看秦观,又看看顾依明,“……其实,我是无所谓的。”
晚上睡觉时,秦观主动躺在靠门近的位置,警告道:“不许趁我睡着偷偷抱我。”
顾依明是暖男,但懒得给秦观送温暖,翻个白眼,关灯睡了。
黑暗中,顾依明问:“你们今天遇到什么事了?”
秦观说:“不告诉你。”
顾依明:“……只只为什么突然想给林叔换车。”
秦观想起何幼薇的话。
难道林嘉乔觉得林大鹏的车拿不出手?
但她不是这样的人。
顾依明说:“你明天送她上班时问清楚。”
“知道了。”秦观扣着被角:“说起来,老林为什么不换车。家里又不是没钱。他好歹是大队长,双环配不上他。”
顾依明叹气:“你没女儿,你不懂。”
秦观嫌弃道:“说得你有女儿似的。”
也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,顾依明不再说话,只留秦观一人,被这问题折磨的睡不着。
他本来并不好奇,但顾依明都懂了,他就非懂不可。
他怕吵醒顾依明被他看笑话,便在床上挺尸。
不知过了多久,客厅里响起林大鹏起夜的脚步声,他立即蹿下床。
顾依明双眼紧闭,无声的吐出两个字:白痴
林大鹏才走到客厅,斜刺里冲出个人,出于刑警的本能反应,他差点把人撂地上。
等看清来人,他没好气的问:“少爷,您干吗呢。”
秦观瞪着下三白的眼睛:“家里明明有钱,你为什么不换车。”
林大鹏要被这两口子烦死了。
他敷衍的摆摆手:“大人的事,小孩少管。”
秦观拉着他衣袖不让走,“不行,您今天必须告诉我,我都好奇死了。”
林大鹏清楚他的脾气,知道不说实话就别想睡了。
他说:“家里的钱是给只只攒的嫁妆,不能动。”
秦观不解:“只只不是和我结婚吗,还要什么嫁妆。”
他仔细数着:“房子我有了。有别墅,也有学区房,她单位附近还有一套公寓。都装修好了,拎包入住。车我也已有。”
“至于婚礼的开销,我的存款足够了。”
“她什么都不用买,你为什么给她攒钱?”
林大鹏从茶几下摸出烟盒,“你有是你。”
“你觉得我会搞外遇!”秦观不满:“你看林只只那个身手,我要是敢外遇,她不得打死我的。”
林大鹏:“……倒不用这样坦白。”
他说:“不是这个意思。”
“我知道你家不会亏待只只。但女孩该有的东西,我必须给她准备。”
“不为别的,我就是想着,不管什么时候,只要只只看见这些东西,就能想起来,有我和她妈在,她有依靠的。”
秦观觉得自己该给这位父亲一个承诺,但他也清楚,在这种时刻,承诺是没用的。
他只能问:“我和林只只掉水里,你先救谁?”
“救你救你,就林只只那体格,别说自己游上岸,就是再回来救咱爷俩都富裕。”
林大鹏不满道:“不是你俩怎么回事,我给林只只存的那点钱,从定期存在活期,你俩这婚事怎么还没定下。”
“你爸昨天还和我发愁,说他同学都死了俩,白瞎了他随的份子钱。”
秦观不满:“你们怎么就会说我,有本事催林只只啊,每次她说要搞事业,你们就会说好好好。”
“我22岁就准备好户口本和她扯证了,也不知道32岁她能不能给我个名分。”
眼下的情况比较复杂,林大鹏也分辨不出,到底是自己养的白菜被猪拱了,还是自己养的白菜被猪拱。
他越想越心烦,抬手赶人,“行了秦大少爷,赶紧睡吧,熬夜秃头。”
他又嘱咐:“你俩明天早点走哈,别在家里争厕所。”
趁林大鹏去卫生间的功夫,秦观溜进书房。
看着林嘉乔熟睡的脸,他不自觉微笑。
他低下头,想给女朋友个晚安吻,被未来老丈人当场擒获,扭送回房间。
林嘉乔知道自己在做梦。
梦里,她站在墓园后山的小路上,周围一片雪白。
她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,回头是一看,是小时候的秦观。
他大约三五岁的样子,团子似的,迈着小短腿,向她跑来。
林嘉乔朝他伸出手,突然脖子一痛,血从她的动脉里喷涌而出。眼前的秦观已经是长大后的模样,他叼着烟,脸上,手指上全是鲜红的血。
发现林嘉乔在看自己,他冷漠的冲她笑了一下,牙齿在鲜血的映衬下,泛着白森森的光。
林嘉乔被吓醒了,眼前毛茸茸的,脸颊有些温热。
原来秦观趁她睡觉时,偷偷吻她。
林嘉乔诧异的看着秦观,秦观只是说:“快点起来,我们该走了,不然会堵车。”
“我买了油条包子和豆浆,你要吃什么。”
他虽然淡定,耳朵却红的像起了火。
林嘉乔想,不是他,不是秦观杀了自己。他来的方向不对。
林嘉乔工作的报社《有闲读报》,原本归省政府管辖,后来独立出来,自负盈亏。
一开始搞得很不错,每年的订阅盈收有十几亿。互联网时代后,和所有传统媒体一样,生存空间一再受到挤压,几度濒临破产。
后来报社被一位老板收购,因为人员紧缺,改成工作室模式,报纸也从日报改成周刊。
今年是林嘉乔做总编的第二年。
抖音和快手在今年强势入市,把人们本就不多的阅读时间挤压得更碎,人们愿意留给文字的时间不过几十秒。
《有闲读报》向来专注‘深度’和‘内涵’,林嘉乔为适应新变化,做出‘转变风格,以适应碎片化阅读’的决定。
她想把新闻变的更肤浅和情绪化,以迎合读者的口味。
她大学还没毕业就在《有闲读报》实习,从实习生做到总编,她清楚《有闲读报》的风格,也知道自己的做法不对,但她更想让《有闲读报》活下来。
手机的震动声把林嘉乔叫回现实。
是‘薇观新闻’的晨间推送:屌丝为小三出头,大闹豪门婚礼。
配图是刘洋和许雅岚的婚礼现场,众人正愤怒的推搡某人。
何幼薇原来是《有闲读报》的出镜记者,后因品行不端,被报社负责人开除。
‘薇观新闻’是她在新公司的栏目,一开始正经做新闻,点击率不行,差点腰斩,后来转做营销号,靠搬弄是非,不但盘活了栏目,还赚到盆满钵满。
两人这时正在等红灯,林嘉乔把手机递给秦观。
秦观放大图片,“是江行吗?”
林嘉乔摇头:“不知道,他本来长得就没有辨识度。而且大学毕业后,我再没见过他。”
秦观说:“原来江行那天真的在,我还以为是刘洋编出来骗人的。”
林嘉乔不解,“你也太阴谋论了吧。”
秦观把手机还给她:“因为我们没在现场见过他。”
“记得吗,所有关于江行的消息,都是刘洋告诉我们的。”
他对刘洋几人的恩怨不是很有兴趣,换了个话题:“为什么不给当事人打码,这样公布别人的照片不好吧。”
‘薇观新闻’的照片拍的很巧妙,正好是江行满脸狰狞,一对新人隐忍无措的时候。整个画面很有一种‘人家郎才女貌,关你一个妖怪什么事’的氛围。
林嘉乔是搞媒体的,很清楚这些小伎俩。
她不屑道:“这业务水平,不去CNN应聘可惜了。”
这时绿灯亮了,秦观重新发动车子。他假装不经的问:“说起来,你为什么想给老林换车,何幼薇的话伤到你了?”
林嘉乔早忘了何幼薇说过什么。她茫然的问:“和她有什么关系?我只是——”
她想说她要救林大鹏,又怕被当做开玩笑,便说:“记得我做的那个老林出车祸的梦吗,我被那个梦吓了。”
秦观看了她一会,伸手摸她脑袋:“呼噜呼噜毛,吓不着。”
林嘉乔拍开他的手,“我又不是小孩子。”
这时两人已经到了工作室门口,林嘉乔才下车,旁边有人凑过来,低声说:“我看见了。”